見聞生活家
星期三 2024

艺术家周璋:「异乡人」的寄居之旅

莉薇
專欄作家: 莉薇

莉薇:《見聞生活家》特約主編。前媒體撰稿人,曾服務於路透社、新華社、福布斯等國內外媒體。

藝術家簡介:周璋,1992年出生於安徽六安,2016年畢業於湖北美術學院影像媒體專業,2023年獲得法國布爾日國立藝術學院(ENSA Bourges)國家高等造型文憑(DNSEP)並得到同期唯一評委團嘉獎(Félicitations)。作品以錄像,行為,裝置和攝影為主,感興趣於「遊客」身分。

旅行、遷移,以及隨之而來或臨時或長久的「異鄉人」身份,在今天已經不再是什麼稀有或例外的經驗,但這並不意味着人們會就此不再難受,甚至相反。

事實是,當代生活總在不斷加碼它的要求:無論是誰,無論在何處,要務是儘快盡善盡美地調試自我,訓練身心,擁抱眼前這個因其既存而成為唯一合理的現實,平滑融入其秩序、人羣、語言和空氣之中。

這是周璋創作《口哨》的一個直接動因,也是現在這個在香港MAYAO藝術空間個展「寄居」的緣起。

作為一名離散(diasporic)藝術家是特殊個體的生命經驗,但在某種程度上,或許這也是共同宿命的某種縮影?逝去的還有我們的記憶,慾望,情感,對於空間和時間可靠的情感、身體和社會連接——好像時間在新世紀仍停滯在過去,前方只是如Mark Fisher描述的一團鬼影幢幢的迷霧。而過去也同時失落了,沒有一種共同的語言可以將本雅明所哀悼的、「講故事的藝術」拯救於岌岌可危。

周璋將他經歷的各種時間——香港、巴黎、聖納澤爾、布爾日、北京、武漢、六安——用一排金光閃閃的時鐘在展覽的牆壁上排開,這一排時鐘也是遊客在酒店前台首先遭遇到的事物之一:世界在各個角落以同樣的節奏轉動,但看到這一點需要想象,更毋言在多重時區的夾縫中切換生活。

圖片:裝置《你那邊幾點?》周璋,2024

「遊客」給了他理所當然的權力,可以像孩童一樣無所顧忌地打量這個世界,像孩童一樣和現實玩起遊戲。在布爾日讀書期間,他用小推車改裝成錄音設備,拖着它走過大街小巷,城市成為了他的唱片,他自己的身體則變成了一枚撞針,二者親密無間,且有聲有色。

在北京旅居時,他在暫住的房間陽台上豎起一面閃爍紅字的LED屏幕,每晚向匆匆經過的陌生人提一個他們可能看不見,或是看見了也無法回答的問題:你有幾個朋友?你為什麼來?愛情是什麼?

而在巴黎找廁所不得而只能在角落「解決」的經驗,讓他最終決定把自己每次被迫留下的尿痕拍攝下來製作成等大的鏡面不鏽鋼雕塑。這尷尬的不登大雅之堂的經驗,亦是人與城市「共同」完成行為,一種「不可選擇」的形狀被合力「製造」出來——一個特別的,拉伯雷式的玩笑。

對周璋來説,藝術就是他的遊戲,而遊戲,無非是在限制中自我發明的自由。

沒有什麼比自由更重要,雖然它的底色往往來自苦澀。而苦澀,來自我們註定無法迴避,只能面對的,周遭那些巨大、普遍、不可抗拒、讓人異化的力量。像大多數外來者一樣,周璋的生活也許可以用顛沛流離來概括,繁冗的耗盡人耐心和體力的文件、手續、行政程序、以及各種雜事與突發狀況,最後不過是為了獲得一枚小小的鑰匙,通向一個臨時的「家」,一個不穩定但確是唯一的庇護所。他索性把這枚得來不易的鑰匙等比放大了100倍,讓它變成一座漂泊人,流散人,以及所有那些處於脆弱和邊緣地帶,那些被迫離開的人們的紀念碑。

圖片:裝置《鑰匙》周璋,2024

在我看來,這枚巨大的鑰匙亦是一個寓言:那就是,無論多麼沉重、堅固、緊閉的門,總有一把鑰匙能夠將它打開。

或許有一天,我們可以像周璋那樣吹着口哨,輕輕地轉動它,讓門背後,來自另一世界的光線照上我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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