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9年的经济“大萧条”和2008年的金融危机,被认为是世界经济发展史和金融危机史上最严重的2次经济危机:范围波及全球、复苏时间漫长、政策体系重塑等系列长远影响相续发生,并直接影响了世界经济和国际金融的格局变化。比较两次危机的治理与复苏进程,显然可清楚的看到,逆市场化、干预式地危机治理,在缓和了危机冲击的同时,延长了经济的复苏过程,阻碍了经济的调整和市场的“出清”。然而,当前经济回归正常化,却需市场完成“出清”。
“大萧条”治理: 强扭经济后患多
通常认为,是罗斯福新政使美国经济走出了“大萧条”。罗斯福新政就其内容上看,是典型的凯恩斯需求管理。然而就新政前后的变化看,罗斯福之前的胡佛总统,实行的萧条应对政策也是国家需求管理,胡佛对经济并非自由放任,罗斯福新政只是延续和完善、扩大了胡佛的干预政策而已。
无论是萧条开始时期的胡佛措施,还是萧条发展后期的罗斯福新政,应对主要集中在以下三个方面:货币扩张、产业救助和公共建设。具体而言,货币扩张就是搞信贷大投放,给企业创造宽松的金融环境;产业救助就是各类产业规划,当时最主要的就是各类农业扶持计划;公共建设就是政府增加财政开支大搞公共工程。此外,移民限制和关税壁垒等贸易保护主义,也被纳入了萧条治理体系之中。就其萧条应对措施的内容上看,所谓的罗斯福新政,无非是把胡佛总统的措施“加码”和增加了力度而已。罗斯福的新政并未脱离胡佛的“新经济”思想轨道,相反在其任内出台了一系列劳工关系法案,如《社会保障法案》(1935)、《劳动关系法案》(1935)、《最低工资法案》(1938),增加了美国工资易上难下的非对称刚性,使得经济的自发调整愈加困难;作为新政重点的公共建设支出,不可避免伴随着国家干预主义的加深,自由市场经济进一步扭曲,公共工程领域普遍的“国进民退”及伴生的低效率,直到半个世纪后的“私有化”浪潮才得以扭转。从经济增长的进程看,罗斯福的新政似乎见到了“实效”:1933年3月罗斯福就任,当年经济衰退(GDP)由上年的12.9剧减到1.2,1934年改变持续了数年的经济衰退局面,GDP增速为10.8,此后3年GDP增长都维持了较高的状态,增速分别达8.9、12.9、5.1,但1938年再度负增长,随后进入战时经济状态。从经济增长动能、价格趋势变动等方面看,彼时经济调整并未取得进展、市场远未出清,结合国际形势,显然当时的经济增长来自各国普遍的扩军备战——过剩产能和农产品,都找到了非市场“出清”的出口!
2008危机应对:仍在错误道路上
上世纪的“大萧条”使得国家干预主义在西方经济思想和实践中一度占据主流,凯恩斯主义在上世纪50年代和60年代的风行,就是这方面的集中体现。上世纪70年代的“滞涨”,使得自由经济思想重新占据上风,在以哈耶克为代表的奥地利学派经济思想指导下,西方对在之前半个多世纪里建立起来的国有经济成分,纷纷进行了“私有化”改造。这种经济思潮的碰撞和实践变化表明,未来政府的公共建设支出和产业规划,再难以成为政府的周期管理手段和反危机工具。
发达经济体2008年危机后的经济激励政策,主要围绕货币政策展开。发达国家都是消费型经济体,且其消费模式和金融密切相关,没有金融支持消费增长就无法实现,没有消费金融的支持,不仅耐消品,就是一般的稍微金额大点的支出,如需要3个月及以上的旅游项目,也会受到影响。这是西方社会储蓄率偏低的历史现实,以及消费习惯所决定的社会经济特征。2008年的金融危机,显然重创了西方的金融体系(也仅此而已),衡量金融机能大小的货币乘数急速下降,美国、欧、日都先后下降到了危机前的1/3-1/2水平,其中以美国最为迅速和剧烈,其下降过程表现为显著的“断崖式”特征。为防止金融突然收缩对消费进而对经济的冲击,发达市场先后采取了极度货币扩张政策,即QE。
从危机来源的角度,发轫于美国的2008年金融危机的根源,是始于2003年的美国货币持续宽松,货币持续宽松在美国引发了房市繁荣和“次贷”泡沫,在欧洲则引起了政府债务泡沫(政府很容易为讨好选民的超负荷福利政策在金融市场上融到资),在两大经济体的泡沫先后破灭后,欧美面对货币过松带来的危机,应对之策都是投放更多的货币!一个泡沫破灭了,日子不好过了,那就制造另一个更大的泡沫,以此来摆脱当前的困境。
不反思造成危机的原因,却试图“以毒攻毒”,这是典型的反市场经济的做法。货币持续过于宽松,导致了泡沫的不可持续,最终破灭。正确的应对政策应该是回归货币中性,让市场自动出清。更宽松的货币政策只能阻碍出清,延长经济低迷局面。
得益于危机后恰逢信息技术又一轮产业化高潮期,以智能手机为代表的互联网经济的应用,本应很快带动全球经济走上正轨。然而,反奥地利学派回归经济自然做法的西方政策,不但使自身经济不能正常调整,也使全球经济处于危机阴影中的时间不断延长,以致至今未能走出。
在这一反调整的路线上,西方至今并未有改变迹象。最新的政策演变思路是:提升市场通胀预期。即在社会对通货膨胀的预期没有提高,或预期的通胀目标没有看到之前,维持货币宽松状态。危机后货币超宽松政策的理由是避免萧条,当前维持货币宽松的理由是推高通胀!然而,经济和通胀之间的“菲利普曲线”关系,早在20多年前新经济时代来临后,失效就已成常态!
西方经济难“出清” 根源在资本主义制度
经济不调整、市场不“出清”,意味着经济无法进入新一轮增长周期,经济运行就无法走出危机阴影。这正是西方世界当前面临的经济局面,这是长期无法走出危机阴影的经济局面,使某些国家采用了殖民经济时代“以邻为壑”、损人不利己,且阻碍全球经济正常调整的国际经济壁垒政策。
正是政府在危机后更加扩大的货币扩张政策,阻碍了经济的调整和市场的“出清”。在全球范围内,世界经济至今未脱离危机阴影,发达经济体近期又在酝酿新一轮的货币宽松和经济刺激计划,而前期讨论货币退出的声音言犹在耳。
西方国家为何难以回归货币中性?具体原因不一而足,最终根源就在于资本主义制度。资本主义制度决定了资本在经济运行和宏观管理中的决定性地位,即使自由经济思想占据了社会主流,但货币回归中性的具体实践,却因对资本整体的伤害而难以彻底实施。资本之间的竞争,使得过去小规模的调整和“出清”还得以施行,2008年的危机,却使得资本整体要为调整付出代价。作为资本整体利益代言人的“华尔街”,谋求的是不损害自身利益的对策,如吸引海外资本回流、继续扩张等。其实早在上世纪30年代的“大萧条”期间,作为反危机具体对策——成立证券交易委员会(SEC),其目的就是为了打击“做空”。让全民支付代价的“提升通胀预期”、进而实际推高通胀,则符合资本利益,正中华尔街下怀,因而也为政策所推崇。
本文作者:胡月晓,来源:证券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