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躺平”成为全网热词。当放弃继续前进的欲望时,“低消费”或“不消费”成为趋势也就不再奇怪。
2020年的第一波疫情之后,原先预期中的消费反弹没有来到,丧心病狂攒钱的年轻人却越来越多。豆瓣的攒钱组、抠门组、不买组等活跃人数均在几十万,处于豆瓣小组的头部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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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豆瓣这几个组已经成为“反消费主义”的代言人。“反消费主义”可能称得上这一代年轻人面对生活压力、消费主义使出的必杀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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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抠故我在”
但是,这么抠门的话,有需要买的生活必需品怎么办?那当然是买二手;用过的东西舍不得扔怎么办?当然是卖给别人。
就这样一众二手交易平台在这几年间崛地而起,一群反消费主义的人养活了阿里旗下的闲鱼、腾讯旗下的转转,以及京东旗下的爱回收。
5月29日,爱回收品牌所属母公司向纽交所递交了招股书,谋求在美上市,公司的中文名简称是“万物新生”,英文名还是采用最初的AIHUISHOU。
据招股书披露的数据,目前按照GMV(网站成交金额)和设备数量计算,爱回收的市占率分别为6.6%和8.7%,在二手3C(计算机类、通信类和消费类电子产品三者的统称,亦称“信息家电”)电子交易和服务平台中位居国内第一。2021年前三个月,公司的网站成交金额为62亿元,交易商品数量为640万,同比增速高达106.7%和6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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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上市计划如果进展顺利,爱回收或将成为“中概股ESG(环境、社会和公司治理)第一股”。此前,公司创始人兼CEO陈雪峰曾明确表示,40亿美元到50亿美元的估值将是公司进行IPO的基本线。
也就是说,一家二手3C电子交易平台估值底线在250亿人民币左右。没想到,不起眼的“废品回收”也能撑起一个IPO,还有这么高的估值。
所以,这究竟是一门怎样的生意?
“创业如登山”的坚定创业者
时间还要回到2011年。
爱回收的创始人陈雪峰出生于1980年,现年41岁,本科毕业于同济大学、研究生毕业于复旦大学,是科班出身的码农。
生活里,他是个登山爱好者,陈雪峰常说的话是“创业如登山”,需要“足够坚韧,才能耐得住寂寞。无所畏惧,才能在迷雾和未知中打开缺口找到出路。”。
在二手手机这个并不性感的赛道,陈雪峰已经带领团队耕耘10年,他践行了自己的创业理念。
而关于他的创业故事开始于美国的一则新闻——别针换别墅。
新闻讲述的是一名美国男子在2005年通过以物易物的方式,用一枚红色曲别针开始与别人交换,最后没花一分钱,换回了一套漂亮的双层公寓。
受这个故事的启发,陈雪峰开始打起了二手生意的主意。于是2008年,他和复旦师兄创办了以物换物的C2C平台乐易网,但项目最后不幸失败。
陈雪峰反复思考,认为二手领域各个品类的运营方式大不相同,因此很难存在一个像天猫这样的全品类平台,他的机会存在于垂直品类中。从市场规模、产业深度、供给稳定性等角度出发,他选出了二手房、二手车、二手手机及二手奢侈品四个品类。
而彼时,智能手机领域划时代的iPhone4 横空出世,让陈雪峰真正嗅到了二手手机的商机。2011年5月,在他的带领下,定位二手手机垂直品类的爱回收正式上线。
最初,爱回收专注于做线上平台,但由于3C电子需要经过专业检测,纯线上的商业模式容易在商品的品相和定价方面产生纠纷。在爱回收,只有四成的用户放心将手机邮寄给平台,而这其中成交率仅75%。
当时各种O2O概念大热,但陈雪峰却逆流而上,做出了一个堪称大胆的决定——开线下店。
他做过测算:一家简易门店的一次性硬件投入为7万元,一个门店每月的运营成本约3万元,应该能够支撑。
2013年12月,爱回收在上海亚新广场开出了第一家门店。陈雪峰没想到,迈出布局线下门店这一步,竟让他遭遇了一场刻骨铭心又艰难的生死劫。“一家互联网公司要去做门店,那是又苦又累,还被认为很蠢的事,基本没有人认可。”
不过坚持到如今,门店收入在爱回收的收入占比重已经超过了50%。
2017年,陈雪峰又开始孵化B2B模式的拍机堂业务。2019年6月,爱回收合并了电商圈元老级京东旗下的拍拍,形成C2B+B2B+B2C的完整闭环。陈雪峰认为,这是爱回收的“逆势翻盘”。
陈雪峰公开声明,来源网络
此后,爱回收又将触角延伸至海外。2017年,投资了印度手机回收公司Cashify,随后出手押注南美最大二手公司Trocafone,并与美国最大手机回收公司ecoATM共建自动运营中心,由此组成了“AHS DEVICE”的海外板块。
四大业务同时开火,2020年9月,陈雪峰宣布“爱回收”三个字已经不再能代表公司的业务,从而更名“万物新生集团”。
公司的融资历史并不顺利。
最早只有五源资本在投资了200万美元,公司靠着这些钱一直撑到2014年,才渐渐打开局面。如今,爱回收经历8轮融资,背后包括五源资本、天图投资、达晨财智、凯辉基金、景林投资、前海母基金、老虎环球基金、国泰君安、京东等知名机构。
据称,除了长期的战略股东京东,快手也于2021年5月参与投资。IPO前,创始人陈雪峰持有万物新生集团10.9%的股份,而最大股东京东集团持股34.7%;五源资本持股14.0%,为最大VC投资方;此外,天图投资和老虎环球基金则分别持有8.5%和7.3%的股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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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手电商方兴未艾 但前是狼后有虎
爱回收冲击上市的背后,是方兴未艾的二手电商赛道。
据Mob Data研究院数据,2020年中国二手闲置年交易额已达到12540亿,二手电商用户突破了1.8亿人,在闲置市场中的渗透率也提高到了36%。《2020年度中国二手电商市场数据报告》显示,2020年国内二手电商市场规模3754.5亿元,同比上升了44.22%。
根据灼识咨询的数据,中国拥有最大的二手3C电子交易设备市场,超过美国和欧洲的总和。
报告显示,中国二手电子产品交易和服务市场潜力巨大,仅统计过去5年,国内累积下来具有较高价值的二手电子产品数量高达26亿台。预计到2025年中国二手电子产品(包括手机、平板、笔记本等)交易数量有望达到5.46亿台次。爱回收是行业领头羊,2020年在交易台数和GMV均位列中国市场第一名,并且高于行业内第二名至第五名的总和,市场份额分别为8.7%和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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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二手电商领域,爱回收的两大竞争对手分别是阿里旗下的闲鱼和腾讯旗下的转转。但从月活数据来看,爱回收和前两大竞争对手不在一个量级。
根据比达发布的2021年3月二手电商APP数据,闲鱼的月活用户数为5735万人,转转的月活用户数为1461万人,而爱回收的月活用户数仅有51万人,加上拍拍的32.3万,合计也不足百万。闲鱼是全品类的二手交易,与爱回收的赛道有所差别,不过目前平台上也有3C收购的频道。
但同样定位于垂直领域、采用C2B模式的转转,月活用户数也接近爱回收的30倍。
转转在去年通过合并找靓机,重点发力3C电子领域。巨头的入场,令爱回收压力不小,2020年9月,转转手机C2B业务日回收量突破11000单,后续更是超过了15000单。此外,转转还成立了主营二手手机B2B交易平台“采货侠”,对爱回收构成全面打击之势。
目前,从产品界面看,爱回收与转转都是进入APP主界面就是3C产品销售,而闲鱼的3C藏在“省心卖”的链接里,进入之后销售品类、页面布局等与另外两家的差异不大。
来源:爱回收、闲鱼、转转
而在二手3C电子交易的赛道,除了转转外,活跃玩家还有回收宝、闪回收、爱换机、乐回收和易机网等。其中,闪回收刚刚于4月份完成了C轮融资。回收宝也于2018年完成阿里巴巴C1轮融资。
爱回收独树一帜的线下店运营模式,也迎来了新对手。2019年,阿里巴巴旗下线上闲置物品交易平台闲鱼推出线下店“闲鱼小店”。去年年底,阿里巴巴宣布,未来三年闲鱼将在全国20个城市建立闲鱼基地,并将闲鱼小站布局到50个以上城市,闲鱼集市也将推广到30个城市。这或许将进一步抢占万物新生的线下流量。
因此,爱回收目前面临的局面是:前有大平台闲鱼和转转切入细分,后有回收宝、闪回收等小玩家虎视眈眈。前有狼、后有虎,局面剑拔弩张。
爱回收的最大优势是有大股东京东站台。原先陈雪峰的畅想是京东可以为爱回收带来精准流量,但从拍拍目前的月活数据来看,结果并不尽如人意。
二手生意毛利率超小米、京东
根据招股书,目前爱回收母公司旗下拥有三大业务,分别为爱回收、拍拍及拍机堂。其中爱回收做C2B,拍拍做B2C,而拍机堂做B2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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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股书显示,2018年至2020年,万物新生集团整体营收分别32.61亿元、39.32亿元、48.58亿元,收入同比增长分别为20.5%和23.6%。尤其今年第一季度更是同比大增118.78%,达到15.14亿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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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三个平台的收入被分为两大块,分别为产品收入和服务收入。
其中,产品收入主要来自“赚差价”,即通过线上和线下渠道,从消费者、商家、品牌、平台和零售商那里采购二手3C产品,然后将处理后的产品用更高的价格出售;而服务收入则主要由在线商城(拍机堂和拍拍)的交易佣金组成。
目前,来自在线商城的收入正迎来喜人的增长,2018年到2020年复合年均增长达627.7%,在整体收入中占比也在显著提升,2018年至2021年Q1占比分别为0.4%、5.1%、12.6%和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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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成本端,商品成本占爱回收的支出大头,包括回收二手产品的成本以及产品销售的入库运费,2018-2020年,商品成本分别占总收入的86%、81%和74%。
因此对应的毛利率分别为14%、19%和26%,毛利率不断提升的主要原因在于线上商场的收入占比提升以及规模效应。因为产品销售中,收入按产品的实际售价入账,同样,回收成本也全额入账。而服务则按占交易货值特定百分比的佣金收入入账,因此毛利率更高。
这样的毛利率虽然与暴利行业相比较为普通,但作为二手3C产品,却已经高于新机销售的小米和京东。
小米2021年第一季度的整体毛利率为18.4%,电商巨头之一京东2021年一季度的整体毛利率也仅有14.3%。
但高毛利率却并没有带来更好的利润,2018-2021年,公司分别净亏损2.1亿元、7亿元、4.7亿元,三年累计亏损13.8亿元。2021年一季度,公司净亏损9000万元,相较去年同期1.2亿的亏损有所收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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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资产商业模式拖累下,盈利与现金流堪忧
追究亏损原因,其根本还是在于重资产运营模式。
从成本及费用表来看,仅商品成本(回收的产品成本和运费)和履约费用(平台经营、线下商店和仓库运营相关开支、外部运费)合共占收入的比重已接近100%的水平,反映在扣除经营开支之前的利润空间已相当小,更别提还有营销费用、行政费用、研发费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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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利率还能体现较高的原因是仅回收成本和运费被计算为成本,而与线下门店相关的支出全部被计算为费用。
目前,公司的主要回收方式仍是线下门店以及业务员上门回收,而与此相关的费用被计算在履约费用中。
来源:爱回收
公司在招股书中披露,目前共拥有755家线下门店和1500个自助服务站,按照此前陈雪峰的测算,不计算新开店成本,且不计算自助服务站成本,每家店每个月的运营成本就有3万元,755家门店一年的运营费用接近3亿。
这一数据在财务报表中有所体现。2018-2021年,履约费用在收入中的占比分别为10.8%、16.7%和13.7%,2021年前三季度,履约费用占比为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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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闲鱼也想在线下门店分一杯羹,在线下抢占市场及维持运营的费用可能会进一步攀升,爱回收短期或许很难在竞争对手的围堵之下见到利润。
而截至今年3月底,爱回收账目上仅剩余1亿美元现金及等价物,在2020年底,这一数字是1.4亿美元。也就是说,仅今年前3个月,公司就吃掉了4000万美元现金。
因此上市融资或许是解决公司燃眉之急的最快途径。
去年9月,公司将爱回收品牌更换为万物新生,而在提交上市申请前,公司更是将公司名称也正式更改为“上海万物新生环保科技集团有限公司”。
在碳中和概念爆发、新能源和环保受到重视的当下,ESG——“环境、社会和公司治理”概念自然比“二手手机交易平台”听起来更有想象力、更性感。
无可否认,电子垃圾的问题确实是一个世界性难题,不少环保组织都在绿色和平等这个领域持续推进。但真正的电子环保是分类拆解和回收利用呢,还是爱回收的二手市场?
美国资本市场又会认可这一概念吗?
也许等到公司上市后,我们会得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