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裁往事——商品贸易巨头托克的由来始末

规则之外,疯狂生长。在大宗商品市场风雨飘摇的动荡时刻,政治秩序中的掮客们站上舞台中央。

上周,能源巨头壳牌在“抄底”引发轩然大波后,站出来道了歉并宣布将停止购买俄油:

我们清楚的认识到,我们上周购买俄油的决定是不正确的......我们对此感到抱歉。

在俄乌冲突爆发不久后,这家石油公司看上了俄油与国际基准的布油之间的巨大价差,购买了72.5万桶俄罗斯乌拉尔原油,有望大赚约2000万美元。

而在此之前,壳牌还义正言辞地表态,对俄罗斯的行为表示震惊,并坚决地做出撤资的决定。

人们关注点集中在壳牌的“背信弃义”上,往往忽略了壳牌从哪里购买石油。壳牌并没有直接从俄罗斯购入石油,而是从一家总部位于新加坡、注册于阿姆斯特丹、根植于日内瓦的中间贸易商处买入,这家公司就是托克—全球大宗商品贸易巨头之一。

托克是一家私营公司,它既没有上市,也没有信用评级,因此与一些能源巨头相比,它不受关注也就不足为奇了。

政治秩序中的掮客

这并不是托克第一次违反所谓的制裁规则。

2015年,法国巴黎银行因违反美国对古巴制裁,被美国当局处以89亿美元的天价罚金,这笔罚金当时是银行业史上违反制裁令罚单中金额最高。

该罚款反映了美国确保制裁得以维持的一个关键机制,即追查那些为违规行为提供便利的银行。

但银行并不是孤军奋战,他们为客户的交易提供资金。根据美国议员在巴黎银行案中的指控,该银行的一项违规行为涉及向一家荷兰公司提供美元贷款,用于将原油产品出售给古巴的交易中。

荷兰公司?是的,就是托克。

再回到现在,托克就乌克兰局势发表了自己的声明,宣布“在发生可怕冲突发生后,我们立即冻结了在俄罗斯的投资”。

但是托克真的会这样做吗?过去,大宗商品交易商通常会把制裁和禁运视为一个机会。制裁会造成阻碍,而克服阻碍就是他们经常做的。

不仅是这两次制裁,“2006年象牙海岸毒垃圾事件”,“1997年的伊拉克石油换食品计划”,托克都参与其中。

事实上,整个行业都有“违反制裁规则的传统”。石油之王马克·里奇曾违反禁运规则向推行种族隔离的南非国家输送石油,类似的事件还有很多。

托克(Trafigura)的创始人Eric de Turckheim早些时候,因在1979年开始的伊朗人质危机期间与伊朗进行交易而受到质疑,他表示:

我们的业务交易从来都不带任何政治立场,这是我们公司的经营理念。

托克的由来始末

关于托克的由来,还要从马克·里奇的一次受挫中说起。

多年来,马克·里奇集团,即现在的嘉能可一直是全球领先的大宗商品交易商。但到了1990年代,他遇到了问题。他曾积累了大量的锌头寸,一开始价格对他有利,但这一状态没有持续下去,最终被迫以1.72亿美元的损失进行平仓。

这一损失震动了嘉能可,并激起了公司内部的不满。前石油交易主管Claude Dauphin带着一个小团队离开,和Eric de Turckheim成立了一家新公司托克(Trafigura)。

起初,该公司举步维艰。Dauphin和他的团队进行石油和金属交易,早期石油交易贡献了大部分利润。第一年,托克实现了360万美元的利润,在接下来的十年里,利润增长到每年2000万至3000万美元。

目前,托克的贸易范围遍布全球,已在36个国家设置了65个办事处。托克的主要业务是石油和金属贸易。此外,托克还从事海运物流业务,为公司和其他客户提供货运业务。

托克利用其高效的运输能力,将商品运输给全球各地的客户,利用规模经济优势降低成本,利用期货等金融衍生工具对冲和规避价格波动风险。

在金属和矿藏领域,托克现时拥有和经营位于南美、非洲和中国的多个精矿储存设施以及位于秘鲁的一座矿山。此外,托克的矿业投资活动已经扩展到南美、非洲和欧洲的多个项目,并已成为多家上市矿业公司的重要股东。

与此同时,它的一些传统竞争对手,尤其是嘉能可,实现生产业务多元化,进行横向和纵向并购,收购大量矿产、能源资产,由商品贸易的轻资产模式逐步转变成矿产资源的重资产模式。嘉能可预计,每年可以从贸易业务中获得稳定的22亿至32亿美元的收入,这只是它在工业业务中收入的一小部分。

“我们是投机者”

商品交易与股票买卖不同,商品占据了物理空间。因此,尽管大宗商品交易商利用金融市场为其业务提供资金,对冲价格风险,但他们的物流基础设施必须更加完善。

在商品交易中,有三种赚钱方式:

  1. 地理套利。油田和矿藏很少靠近城市中心,这意味着大宗商品需要运输到几英里以外的地方。这就创造了套利机会,大宗商品交易公司可以利用物流能力,在一个地点采购产品,在另一个地点交货,利用两地之间的价格差异赚取利润。
  2. 跨商品套利。同一商品的不同混合、等级或类型之间存在定价差异。有超过160种可进行贸易的原油产品,有许多不同的精炼产品和众多具有高度特定要求的用户,通过改变商品的形式,交易者可以锁定利润。
  3. 时间套利。从长期来看,供需往往是平衡的,但从短期来看,供需可能不同步。贸易公司可以在供应异常高的时候储存商品,在需求异常高的时候减少库存。这意味着商品持有者可能需要比金融交易员持有资产的时间更长,但通过衍生品市场,他们可以对冲风险。

时间套利在2020年的表现尤为明显。通常情况下,一家贸易公司可能会在其资产负债表上平均持有35天的资产;如果是石油,则为10天。2020年,疫情开始时的油价暴跌让交易员们坚持了更长时间。

当时托克的竞争对手嘉能可填满了世界上最大的油轮欧洲号(Europe),然后等待,卖出期货以降低风险。该公司最终在2020年前六个月的能源交易中获利13亿美元,创下历史新高。其首席财务官表示,部分石油交易的股本回报率高达100%。

虽然这些套利提供了大量赚钱的机会,但有时大宗商品交易会陷入彻底的投机。农产品贸易商尤其如此,他们与成千上万的农民打交道,能够占据信息优势。

《the world for sale》一书的作者在采访该行业一位CEO时,这位CEO表示:

我们是投机者,我们不会为我们的投机性交易道歉。

这个行业发生的最糟糕的事情是,人们假装他们所做的事情没有投机性因素。

将交易整合起来可以看到惊人的利润。2021年,托克每天平均交易七百万桶石油和石油产品,从中赚取1410亿美元的总收入,再加上交易金属的收入,该集团去年的总收入超过2300亿美元。但由于在世界各地部署物流的成本很高,而且存在对冲风险相关的成本,因此该公司的毛利率仅为4%。

阴影之外

过去,大宗商品贸易商和银行往往交织在一起。雷曼兄弟最初是一家棉花交易公司,高盛曾在1981年收购阿朗公司,借此进入商品期货领域。

随着金融衍生品成为大宗商品和金融市场之间的桥梁,此后更多的银行参与其中。然而再之后,监管机构对其整体运营进行了更严格的审查,迫使银行进行紧缩,甚至银行对大宗商品交易商的贷款也在减少。最近,银行开始退出大宗商品融资。

对于托克这样的大型大宗商品贸易商来说,这不是一件坏事。由于来自银行和生产商的竞争压力较小,而且资金有保障,托克按理来说应该处于有利地位。

就在上周二,托克已从瑞穗银行、法国兴业银行、三井住友银行和裕信银行等多家银行获得了12亿美元的信贷额度,以应对大宗商品价格上涨带来的流动资金需求膨胀。

在正常情况下,托克这样的大宗商品交易商在交易量不断上升、波动性较高(但不会太高)的环境下会表现良好。

但现在不是正常时期。大宗商品市场受到了冲击,高盛称之为“自1973年石油禁运以来全球大宗商品市场最剧烈的变化”。托克首席执行官在其年度报告中表示:

提高足够的流动性,以应对大宗商品价格上涨,显然是该行业面临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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