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的LNG能否解欧洲的“能源之渴”?

想要“解渴”,不光是水够不够的问题,接水的杯子是否足够大,也是关键。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从去年下半年开始,面对巨大的套利利润,众多原本驶向亚洲的美国液化天然气(LNG)运输船掉头向欧洲进发,赚的盆满钵满。

而在数月之后,在俄乌冲突之下,这个趋势不但没有丝毫放缓,更是在国家力量的加持下疯狂加速。

据澎湃新闻报道,当地时间3月25日美国总统拜登与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达成了一项有关保证能源安全的协议,今年内美国向欧洲追加供应150亿立方米液化天然气。而这150亿立方米液化天然气意味着,美国对欧洲的天然气出口将增加三分之二。

协议内容还显示,美国将在2027年前帮助欧洲摆脱对俄罗斯的能源依赖,到2030年前保证欧洲每年可以得到500亿立方米LNG。

虽然俄罗斯总统普京此前表示,俄罗斯将继续按照现有合同约定的数量和价格来供应天然气,但是美欧联手仍然是建立在俄罗斯停止向欧洲供应天然气的潜在风险之上。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一旦俄罗斯传统的天然气管道运输暂停,美国的LNG能否解欧洲的“能源之渴”?

美国“施以援手”:在欧市场份额火速抬升

美国是世界上最大的天然气生产国,并或将很快成为最大的LNG出口国。目前每月出口100批LNG,主要目的地是欧洲。

在能源研究机构IER(The Institute for Energy Research)发布的分析文章中,美国最大天然气厂商殷拓集团(EQT)首席执行官Toby Rice指出,目前美国国内有8个LNG项目正在运营,另有14个项目获批建设。在2017-2020年期间,美国LNG产业持续发展,这为后续俄乌冲突下美国LNG行业的在欧洲能源市场的强势挺进埋下伏笔。

俄乌冲突之后,原本能够占到欧洲天然气消费量30%-40%的俄罗斯天然气出口骤减,供给收缩之下欧洲天然气价格暴涨,从每百万英热单位26美元的正常价位,上冲至冲突爆发当日的37美元,再暴涨至3月初的60美元(当下在51美元左右)。

高企价格对美国LNG厂商充满了吸引力,毕竟美国天然气价格仅略高于4美元(但如果以LNG的形式出口到欧洲,相关成本也要算上)。所以美国LNG运输船大规模驶向欧洲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根据英国安迅思液化天然气信息平台的船舶跟踪数据,去年12月美国LNG出口超过770万吨,首次超过目前最大的两个LNG出口国澳大利亚和卡塔尔。

今年1月,美国向欧洲的LNG出口量首次超过了俄罗斯的天然气管道运输量。在远洋航行的约60艘美国LNG运输船中,约有三分之二的目的地是欧洲。而到今年2月时,这个比例就上升到了四分之三。

大量美国LNG运输船“欧洲游”所带来的,是其运载的货物在欧洲能源市场与日俱增的重要性。

从美国到欧盟27国和英国的LNG出口量从2021年11月的每天34亿立方英尺(约9628万立方米)大涨至2022年1月份的每天65亿立方英尺(约1.84亿立方米)。

与此同时,根据路透社的计算,美国2月份出口的640万吨LNG,按每百万英热单位56美元计算,在欧洲价值约172亿美元;按每百万英热单位44美元计算,在亚洲价值135亿美元。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美国LNG厂商宁愿支付百万美元的违约金,也要将原本应供给给亚洲的能源转卖给欧洲。价格上涨幅度如此之大,覆盖违约金早已是绰绰有余。

在国家力量的支持下,在巨额利润的引诱下,根据美国能源信息署的预测,2022年美国LNG出口量或将达到每天114亿立方英尺(约3.2亿立方米),约占全球每天533亿立方英尺(约15.1亿立方米)的LNG总需求量的22%,超过澳大利亚和卡塔尔,成为全球最大的LNG出口大国。

但是重点来了,看似在美欧天然气贸易中风生水起的美国LNG厂商,其实面临的挑战也不容小觑。

美国供应限制:LNG行业增产困难

从当下的情况来看,美欧之间的天然气贸易只是处在一个开端,美国现存的LNG产能还能够应对欧洲的需求。

但是随着欧洲需求逐步增大,美国不太可能原地踏步,其LNG行业势必需要扩大产能。

但是LNG行业本身的属性,就决定了它不可能想扩产就扩产。

液化天然气(LNG)是通过将天然气冷却至零下162摄氏度之后制成的,这个过程使其体积缩小了600多倍。天然气通过管道运输到港口,在附近的液化厂进行加工。加工完毕后,LNG会被转入专门用于海上运输的温控油轮。

也就是说,出口国所需的“液化”设施会发挥重要作用,而到了进口国之后,自然会需要“气化”设施进行配合。

为了接收LNG,卸货港必须配备一个再气化装置,将液化天然气转变为气态之后,天然气会通过管道输送给终端用户。

液化厂和再气化厂的建设均要耗资数十亿美元,并且需要数年才能建成。数十亿美元的重压和长达数年的等待时间,让任何人都不敢轻易将风险揽到自己头上。

所以,除了管道运输的成本之外,LNG设备也是一笔巨额开支,金钱上和时间上都是。

按照全球能源专家,塔斯夫大学的Amy Myers Jaffe的预测,即使欧洲的天然气需求继续增加,短期内LNG的供给也只能建立在现有设施之上。

而在全球范围内,目前现有近50座LNG液化厂,分布在全球各地的150个进口终端再气化设施,以及600多艘运输船。

其中截止2021年底,全球海上LNG船队运力为50.51万载重吨,数量上升至621艘,同比增长5.1%。但是与2019年和2020年相比,增速明显放缓,主因疫情对LNG运输企业的投资信心造成冲击。

LNG船队总载重量及增速

来源:克拉克森,《全球LNG海上运输市场报告(2020-2021)》

欧洲接收困境:承接进口LNG的基础设施有限

俄乌冲突之后,欧洲能源问题一直就是西方国家关注的重点,其中美方强势展示出能够弥补欧洲能源供给短缺的能力,就像3月25日所签署的协议那样。

在这种声音的影响下,外界也普遍认为,找到一个有实力的供给商是解决问题的最关键因素。

但是彭博社从另外一个角度进行了分析,表示欧洲国家可能没有足够的进口设施来承接美国的LNG。

目前欧洲国家每年LNG进口量约为8000万吨。根据彭博社数据显示,在其气化厂等设施的最大产能下,欧洲每年总共可以进口1.45亿吨的LNG,这意味着大约还剩6500万吨的备用产能。

然而,欧洲每年通过管道从俄罗斯进口的天然气约为1.18亿吨,所以这6500万吨备用产能即使全部开满,也只能占到欧洲从俄罗斯进口量的一半。

而且欧洲的备用液化天然气进口能力集中在伊比利亚半岛,但西班牙的管道连接较差,无法将进口的天然气转移到北欧。缺乏基础设施的东欧国家也无法从LNG进口中轻松受益,这些国家附近的接收终端已经满负荷运转,这意味着将难以进一步增加进口。

再加上,虽然从西北欧地区到地中海东部地区有超过20座LNG进口气化厂,但是却没有一座位于最大的欧洲能源消费国—德国境内。而为了践行德国总理舒尔茨“尽快”摆脱俄罗斯能源的承诺,德国可能要耗费数十亿美元用于新的基础设施建设。

所以欧洲还需要为此重新配置管道线路并将它们连接在一起,以此将天然气从沿海港口输送到大陆内部的消费中心,而这些成本也将平摊到天然气成本中,进一步减弱了和俄罗斯管道天然气的竞争力。

此外,欧洲一些大型公用事业企业已经制定了几项计划,将建造路上和海上的接收设施,这些设施可能在几年内投入使用。但这也就印证上述Jaffe的预测,现有设备才是未来数年欧洲LNG的主要依靠。

所以,除了关注美国的新增LNG供给之外,欧洲自有设备能够承接大量进口LNG也是重中之重。与此同时,美国长单贸易、美国国内政策压力可能会使得美国LNG的欧洲之旅没那么轻松。

美国LNG欧洲行“风险重重”

1. 大部分产量已锁定在和亚洲的长期合约中 

在全球LNG市场中,有大约70%是按照固定目的地签订的长期合约,只有约30%可以在现货市场上出售。

知悉美国计划简报的官员也曾强调,向欧盟额外供应LNG的最终数量将取决于商业合同。因为美国大部分的LNG产量已锁定在与全球其他国家,特别是与亚洲的长期合约中。

而且Jaffe对此指出,虽然在2011年日本大地震的时候,由于日本政府关闭了所有核电站,所以当时LNG供应商就选择将产品运送至日本以帮助其度过危机。但是如果欧洲也采取相同的措施可能会为此付出“高价”,欧洲消费者因此承受的账单可能比现在还要高。

2. 美国国内的政治阻碍

就像Rice在上面指出的,数十亿美元的投资和数年的建设时间都让业界望而却步,但对于这一点他还补充道,大家之所以会难以挺进,政府“紧盯”也是重要原因。

造成的直接结果是,2019年美国LNG厂商曾经决定要建设工厂扩大产能,但是在过去两年只有一个项目获批。

而这些决断都和一个名叫联邦能源监管委员会(Federal Energy Regulatory Commission)的独立机构有关,他们在考虑批准或拒绝天然气管道建设项目时,会考虑其对气候变化的影响从而作出决定。

在FERC的政策之下,LNG厂商面临严格要求,比如提供对未来二氧化碳排放的详细分析和抵消排放影响的计划,包括捕捉二氧化碳并将其储存在地下。

所以如果企业们会面临比过去近年更为严格的标准,这将大大增加项目的成本。而对于每年可能会输送超过1500万吨LNG,产生超过4000万吨二氧化碳的LNG企业来说,这可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那么从目前情况来看,即使美国的天然气足够按照2020年的开采速度再生产100年,也难以为LNG生产带来直接的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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