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随着美联储的持续加息,海外开启了加息潮,而新兴经济体早在去年就开启了新一轮的加息周期。那么,新一轮加息周期开启背后的原因是什么呢?发达经济体和新兴经济体面临的困境有何不同?又将对哪些经济体造成更大的冲击?本篇专题拟对这些问题进行梳理分析。
1 海外开启加息潮:新兴已先行
美国开启新一轮加息周期。自3月宣布加息25BP以来,美联储在5月再度宣布加息50BP。考虑到当前美国通胀压力依然较大,年内或将持续加息,美国已经开启新一轮加息周期。
除美国外,新西兰、英国、挪威以及瑞典等发达经济体也纷纷加息,累计加息幅度均在75BP及以上。尤其是英国基准利率已经回升至2009年以来新高。
而新兴经济体早已先行。相比主要发达经济体,新兴经济体早在去年年初便开启加息周期,累计加息幅度也远超发达经济体。例如,阿根廷最早在2020年11月加息,此后维持到今年1月再度加息,累计加息1300BP,是所有经济体中加息幅度最高的;巴西自去年3月开始加息,累计加息1075BP,仅次于阿根廷。智利、捷克以及波兰等累计加息幅度均超500BP,匈牙利、秘鲁以及哥伦比亚等累计加息幅度均超400BP。
同时,其他多数中等收入经济体也纷纷开始加息,累计加息幅度也较高。例如,截至5月13日,斯里兰卡累计加息幅度高达900BP,巴拉圭、巴基斯坦以及亚美尼亚等累计加息幅度也均在500BP及以上。
此外,市场也预期欧央行将在7月首次加息。欧央行行长拉加德在5月11日的新闻发言中指出,欧央行将在三季度初结束净资产购买;根据利率前瞻指引,将在结束净资产购买不久后开始首次加息。市场加息预期升温,截至5月13日,根据彭博统计,市场预期欧央行将在7月首次加息,全年将加息至少8次(假设每次10BP)。
2 加息背后:高通胀+汇率贬值
发达经济体加息主因高通胀。从美国来看,美国通胀已达近40年以来新高,远高于美联储平均2%的通胀目标;尽管4月通胀有所放缓,但我们认为通胀下行速度或较慢,后续通胀压力依然较大,美联储仍需加快收紧。主要原因如下:
一是,美国房价增速仍在高位,考虑到房价对于租金的领先性,租金通胀仍将推动服务通胀上行。二是,俄乌地缘风险仍在持续,全球供应链恢复仍偏慢,商品通胀下行速度或受限。三是,美国劳动力市场仍然紧张,工资-通胀螺旋压力不减。四是,地缘风险叠加气候变化,农产品价格或易涨难跌,食品通胀或持续上行。
从欧洲来看,欧元区通胀已创1997年有数据以来新高,也远高于欧央行平均2%的通胀目标。进一步看,欧元区通胀的主要驱动力为能源,自2021年4月以来,能源通胀对欧元区通胀的贡献率一直在5成以上。而俄乌地缘风险仍在持续,欧洲对俄罗斯能源依赖度较高;加之,欧元区通胀中能源通胀权重又较高,后续欧洲或将面临更大通胀压力。因而,欧央行加快收紧货币政策也已经迫在眉睫。
其他加息发达经济体也同样受高通胀困扰。例如,截至4月,英国通胀水平上行至9.0%,为1989年有数据以来新高,远高于英央行2%的通胀目标;加拿大通胀水平上行至1993年有数据以来新高,瑞典通胀水平上行至1997年有数据以来新高,均远高于各自央行3%的通胀目标上限。
新兴经济体加息主因高通胀和汇率贬值的双重压力。受新冠疫情冲击影响,全球各经济体的经济和金融环境均大幅受创,不得不加大宽松力度。而持续的货币宽松,为这些经济体提供经济增长动能的同时,也带来了高通胀和汇率贬值的难题。尤其是今年以来,俄乌地缘风险的持续升级以及美元指数和10年期美债收益率的大幅上行,加剧了多数新兴经济体的通胀压力和汇率风险,新兴经济体不得不持续加息。
从通胀来看,多数新兴经济体饱受高通胀的困扰。截至4月,土耳其通胀水平上行至70.0%,阿根廷通胀水平也上行至58.0%,远远高于各自央行5%的通胀目标。而俄罗斯、捷克、埃及、波兰、巴西以及智利等通胀水平均在10%以上,匈牙利、秘鲁、印度、墨西哥以及南非等通胀水平也均在5%以上,均高于各自央行的通胀目标水平。
从汇率来看,多数新兴经济体货币贬值幅度较大。截至5月13日,过去1年,美元指数上涨了15.1%,除俄罗斯和巴西外,其他新兴经济体货币均相对贬值,尤其是土耳其里拉接近贬值了50%,这一定程度上也与土耳其央行去年9月以来意外的持续降息有关。而捷克、韩国、南非、埃及、波兰、智利、匈牙利以及阿根廷等货币贬值幅度在10%-20%之间;马来西亚、哥伦比亚、菲律宾以及泰国等货币贬值幅度也均超5%。今年以来,美元指数上涨了8.8%,匈牙利、阿根廷、埃及以及土耳其等货币贬值幅度则均超10%。
此外,在地缘风险仍未消除以及美联储持续加息背景下,新兴市场资本开始持续流出。据IIF统计,截至4月,新兴市场净流出资金40亿美元,已经连续2个月净流出,为2020年3月疫情冲击以来首次。
3 美元“收水”:谁能安然?
当前全球主要经济体货币政策的独立性相对有限。据IMF统计,截至2020年,全球实行浮动汇率政策的经济体仅占 32.8%。而且从实践角度看,即使是实行浮动汇率的央行,也没有让货币完全自由浮动,各国央行都在频繁的干预外汇市场。
而美元又在国际货币体系中占据主导地位。据IMF统计,截至2021年底,各国外汇储备中美元占比仍高达58.8%;据SWIFT统计,截至2022年3月,美元在全球支付中的份额也高达41.1%,均为全球第一。
因而多数经济体难以脱离美元周期的影响。回顾国际金融史上的历次危机,每一轮都离不开美元周期的推波助澜。从80年代的拉美债务危机,到90年代初日本房地产和股市泡沫破灭;从90年代中期的亚洲金融危机,到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这些危机几乎都发生在美国货币政策的紧缩时期,危机前也都经历了美元的宽松。在美元流动性收紧的情况下,全球的经济、资产、汇率还会持续受到影响。
新兴市场将面临较大冲击。从历次美国加息的情况看,受影响最严重的往往是外债高、外储少的经济体,且前期吸入国际资本越多,加息时承受资本外流的压力就越大。例如,据IIF统计,过去几年新兴市场资本持续流入(除2020年3月),而今年3月和4月新兴市场资本已经持续净流出。
一方面,债务风险在加大。据IIF统计,2021年全球新增债务约10万亿美元,总额达到创纪录的303万亿美元,其中超过80%的新增债务来自新兴市场。此外,据IMF统计,截至2022年4月底,全球69个低收入国家中,有8个陷入债务困境、30个处于高风险状态、24个处于中风险状态,仅7个处于低风险状态。随着美联储货币政策的持续收紧,这些国家的债务风险在不断加大。例如,斯里兰卡已经宣布主权债券违约,为1948年脱离英国独立以来首次出现。
一般常用外债/GDP、外债/外汇储备的水平来衡量偿债能力。从这个角度来看,我们认为,目前阿根廷、土耳其、乌克兰以及智利等债务风险相对更高;而中国、印度、菲律宾等债务违约风险则相对更低。
具体来看,土耳其、阿根廷以及智利在历史上曾多次发生过主权债务违约,且债务问题一直较为严峻。截至2021年,土耳其总债务率已经飙升至接近400%,其中外债债务率也在50%以上。从绝对数值来看,土耳其外债总额上升至4411亿美元,仅次于2017年的4509亿美元;而外汇储备则持续下降至648亿美元,较2013年的历史高点减少了40.7%,外债占外汇储备的比重接近700%。
阿根廷也同样如此,外债规模处于历史高位,外汇储备则较2018年的历史高点减少了40.3%,外债占外汇储备的比重超过750%。智利外债规模也突破2300亿美元,为1996年以来新高,外债占外汇储备的比重也超过500%(仅次于2020年的553%)。加之,过去一年土耳其里拉、阿根廷比索以及智利比索兑美元分别贬值了46.10%、19.9%以及18.5%,位列主要新兴经济体中贬值幅度的前三。因而,在美联储货币政策持续收紧背景下,这几个国家发生主权债务违约风险或相对更大。
另一方面,滞胀风险在加大。受俄乌地缘风险影响,全球能源和农产品价格加速上涨,新兴市场经济和通胀压力加大,尤其是能源和粮食进口依赖度较高的国家。例如,土耳其和埃及作为全球最大的小麦进口国之一,从乌克兰和俄罗斯进口小麦的比重接近90%和70%,且有多个国家的进口依赖度在9成以上。而这些经济体本就面临地缘风险、汇率贬值以及外债风险上行等压力,经济增长动能在减弱,滞胀风险在不断上升。
将当前经济和通胀水平与疫情前(2017-2019年的平均水平)对比,我们认为,目前土耳其、捷克、波兰、巴西、智利以及匈牙利等滞胀风险相对更高;而中国、南非、马来西亚以及印尼等滞胀风险则相对更低。
具体来看,土耳其、智利以及阿根廷在疫情前经济就处于下行趋势,尤其是阿根廷经济增速连续2年处于负区间,土耳其和智利经济也几乎零增长。而且国内生产对进口的依赖度也较高,例如土耳其进口占GDP的比重超过30%,为1923年有数据以来新高。
在地缘风险持续扰动下,这些国家经济增长动能继续减弱。例如,截至2022年4月,阿根廷消费者信心指数回落至35.7%,处于历史相对低位;土耳其零售增速连续5个月回落至5.9%;智利工业生产增速更是连续2个月落入负区间。
而这些国家通胀压力仍在加大。例如,截至2022年4月,土耳其通胀上升至70%,而能源通胀则达到历史新高的118.2%,连续2个月超过100%;食品通胀也接近90%,均大幅高于整体通胀水平。主因土耳其能源和粮食高度依赖进口,其中,能源进口依赖度超过99%;近9成的小麦进口和超7成的玉米进口依赖俄罗斯和乌克兰。智利也同样如此,4月食品和能源通胀分别高达19.8%和14.8%,均大幅高于整体通胀(10.5%)。
因而,在地缘风险持续、汇率贬值以及债务风险上升背景下,这几个国家陷入滞胀的风险或相对更大。
参考文献:
[1] Carmen M. Reinhart and Kenneth S. Rogoff :This Time isDifferent: Eight Centuries of Financial Folly: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2009.
本文作者:海通宏观李俊、梁中华,来源:梁中华宏观研究 (ID:james_liang2018),原文标题:《美元的“收水”周期:新兴风险在哪里?——美元流动性研究系列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