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个新时代开始了——我们开始以不同的方式做事。巴黎给了我们协议。卡托维兹和格拉斯哥给了我们计划。沙姆沙伊赫将我们转向实施。”周日,联合国气候公约(UNFCCC)新任执行秘书西蒙斯蒂尔告诉主会议室里的代表们。
位于埃及的沙姆沙伊赫是红海边上的度假小镇,与其说这里是第27届联合国气候变化会议(COP 27)的举办地,不如说是一场地缘、经济体之间的博弈场。
未来两周,各国首脑、气候特使、气候活动家们将在这里为人类共同应对气候变化这一宏大而又复杂的目标商讨解决方案。
“巴黎”是指2015年举办的COP21,会上诞生了著名的《巴黎协定》,缔约国们约定要将全球平均温升控制在2℃之内,并努力达成控制在1.5℃内的更高目标。
波兰的“卡托维兹”和苏格兰的“格拉斯哥”则分别指代了COP24和COP26为《巴黎协定》订立的实践路径。
尽管西蒙饱含热情地传递了“我们将开启一段新的旅程,每个人都不是孤立的乘客”这样的理念,COP27所面临的挑战却是前所未有的。毕竟在当下的世界,如何在竞争和对立中找到共识,本身就是艰难的命题。
然而,地球“发烧”已经敲响警钟,而不管用如何功利和冷漠之心对待气候变化这个议题,这都是人类共同且唯一的栖息地,除了阻止它变成“丧钟”,没有别的路可走。
以下几个维度,是今年围观顶层对话之前最需要了解的信息。
1. 地球已经等不及了
毫无疑问,联合国上个月发布的两份主要报告为COP27设置了一个发人深省的场景。
第一个警告说,除非采取重大的新举措,否则到2100年,世界变暖的速度将比工业化前水平高出2.8°C,远远超出了《巴黎协定》设置的1.5°C目标。
另一份联合国报告警告说,世界“远未实现”遏制温室气体排放的目标,目前的计划估计世界气温将上升2.5°C。
可承受的温升究竟意味着什么?对于多数人来说,“1”或“2”的数值提高似乎缺少了一点直观的威慑力。
联合国下属的跨政府组织政府間IPCC(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的数据却展示了一个极其危险的前景。
相对工业革命前的气候状态,当前全球平均已升温1.1℃,并保持加速上升的趋势。如果“发烧”不退,人类将不得不面临更多更强的陆地区域热浪和极端降水,更多的全球尺度高温-干旱复合事件、部分地区火险天气或复合型洪涝事件;气候区向两极移动;冰盖崩塌、大洋环流突变、复合极端事件等影响超大的小概率事件的发生概率明显上升。
当温升达到1.5℃,十年一遇的高温、干旱、暴雨将分别增加4.1倍,2.0倍和1.5倍。海平面上升达0.4米。超过10%的物种濒临灭绝。
陆地生态系统也将受到影响,粮食产量降低3%,珊瑚礁减少达70-90%,渔业产量损失150万吨。
当温升达2℃,十年一遇的高温、干旱、暴雨将分别增加5.6倍,2.4倍和1.7倍;北极地区每十年至少一次夏季海上无冰,海平面上升达0.46米;超过20%的物种濒临灭绝。
珊瑚礁减少达99%,渔业产量损失达300万吨;作物分布区布局改变,主要作物生命周期改变,粮食减产7%,而且CO2浓度升高和干旱胁迫将显著增加粮食中致癌物黄曲霉毒素等毒素以及病原体等的产生。
IPCC的警告基于科学测算。当气温升高2-4℃,15%-35%以植被为主的生物群落结构将彻底转变,50%以上树木站到了沙漠化的边缘。当气温升高4℃,野火面积增加35%-40%,“地球之肺”亚马孙雨林将严重退化。
当温升超过5℃,沿海社会生态系统,陆地和海洋生态系统,关键基础设施、网络与服务,生活水平与公平,人群健康,粮食安全,水安全,安全与人口流动将全面遭受重创。全球大约33到36亿人不可挽回地生活在气候变化高脆弱环境中。
也许,当一个人再问自己“气候变化和我有什么关系”时,他首先应该明白的是,此时此刻就是逆转地球和人类命运的最后窗口。联合国是一个牵头方,或者说利益协调体,而应对气候变化是每个个体的共同使命。
2. 找寻紧张关系和能源危机下的平衡
为什么COP27受到了空前关注?《巴黎协定》虽然是一个以科学为基础的国际协议,但它影响到能源,金融,环保,产业等方方面面的经济问题,也涉及到国际关系和现实政治问题。
每年的COP会议对各国各行业人们关注的问题会有不同的侧重,今年的COP27举办于非常独特的国际环境中。
2021年格拉斯哥COP26促成不同国家集团之间达成了多项多边协议,包括承诺削减甲烷排放、停止森林砍伐,以及停止为海外化石能源项目提供融资。
但是俄乌冲突爆发后,特别是石油、天然气等传统国际能源供应突然紧张,粮食、经济危机威胁增大。这些对原来全球减排的进程造成很大的影响。
对普通人来说,通货膨胀率急剧上升,能源、食品以及供应链安全成为日常生活中最大的忧虑。
尽管一些国家政府努力利用这场危机加快减碳和提高能效的步伐,但也有一些国家为了维持经济和生活需求,不得不增加寻找新的化石燃料来源以保证短期的能源安全。
另一方面,世界最大的两个排放国不久前暂停了在气候变化问题上的官方对话,也为COP27前置了一个困难模式。
COP27如何在现实面前做好各国各方的协调,达成一个平衡目标,巩固《巴黎协定》和COP26的成果,成为所有问题的“元问题”。
3. 西方是否愿意兑现资金承诺?
金钱可能是COP27气候谈判的核心压力。气候资金问题源于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不同的历史责任和应对气候变化的能力。
西方在人类历史上率先实现工业化,在这个过程中西方对现有的排放负有较大的责任,也有着应对气候变化更大的能力。而经济发展落后的国家,特别是气候变化下适应能力脆弱国家最容易受到气候变化冲击。
在巴基斯坦,今年夏天的洪水造成 1700 人死亡,该国三分之一的土地被淹没。在斐济,整个村庄都在向内陆撤退,以躲避不断上升的海平面。在肯尼亚,持续干旱导致牲畜死亡,生计遭到破坏。
它们是许多面临气候变化造成的不可逆转损害却又无能为力的发展中国家的缩影。
在《巴黎协定》中,发达国家承诺到2020年每年提供1000亿美元气候融资,帮助发展中国家节能减排应对气候变化。但到目前为止,这部分资金只兑现了一小部分。
一位建言气候融资的独立专家小组成员表示,通货膨胀和能源危机可能会使说服发达国家兑现其财政承诺的努力变得复杂,更不用说根据发展中国家实际需要为更热的地球做准备所需的数万亿美元来增加未来义务的必要性。
而全球最大的资产管理公司贝莱德表示,新兴经济体每年至少需要1万亿美元来消除或抵消其碳排放。
此外就有关气候资金的概念,透明度,审计等一系列问题,各国争议也很大。比如发达国家通过多边、双边官方发展援助等其他渠道所提供的资金是否可以界定为气候资金?
历史的遗留问题能在COP27得到解答吗?
4. 极端气候与天灾应对
2022年世界面临更多的极端、罕见的天气和前所未有的自然灾害,比如严重的干旱和洪水。
2022年夏天,中国高温天气持续了两个多月,是1960年代有记录以来最长的一次。中国南方大片地区抗旱,现有大型水利发电工程地区出现缺电的同时,北方地区出现的暴雨却导致洪水。
在欧洲,据欧盟全球环境与安全监测计划的监测,2022年夏天的干旱可能是欧洲大陆500年来所经历的最严重干旱。
西伯利亚和美国西部的干旱地区扩大,非洲的干旱导致农业收成的大幅减少。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指出,巴基斯坦洪灾是气候变化受害者:“人类已经向自然宣战,自然正在反击。”
《巴黎协定》规定了“损失与损害”融资,目的就是为了应对无法适应、会造成永久性损失的气候变化影响,如海平面上升等。
气候赔偿被广泛认为将主导 COP27 会谈。事实上,损失和损害融资的话题有史以来第一次正式进入气候大会的议程。30年前,气候脆弱的国家就首次提出了这个问题。
西蒙周日敦促全球气候特使在COP27上关注三个关键行动方针。其中就强调了高收入国家需要为处于气候紧急状态前线的国家提供财政支持。
“我们必须巩固这些关键工作流程的进展:缓解、适应、融资以及——至关重要的是——损失和损害。”他如是说。
但在多种复杂因素的交织影响下,一切似乎朝着反方向发展。英国已将其海外援助预算从占 GDP的0.7% 削减至0.5%,上周末的报告指出,对贫穷国家的大部分援助预算都花在了英国境内,其中大部分用于来自乌克兰的住房难民。
在全球经济下行的背景下,从现实角度出发,COP27在气候资金和金融问题上又能跨出多大的步伐呢?COP27会议将对“适应”、“损失与损害”等做出何种安排,提供什么样的解决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