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以来,我国货币金融格局加速演变。例如,贷款市场报价利率(LPR)与政策利率"脱钩"、央行买卖国债"箭在弦上"、金融数据进入"存量优化"阶段等等。国信证券分析师董德志认为,这些"非线性"调整的背后,反映出央行在多重政策目标间面临的艰难选择。
进一步,董德志分析称,在央行在“稳汇率”、“防缩表”和“保息差”三个相对急迫且互相掣肘的目标组成的“新不可能三角”中,央行当前或优先选择“稳汇率”,其余两个目标可能阶段性做出牺牲。
基于上述判断,董德志认为,下半年货币政策或呈现"跷跷板"效应,分为以下两个阶段:
- 第一阶段,在美联储首次降息前,央行可能以暂时性"挪用"银行息差为代价,优先保障"稳汇率"和"防缩表"。为此,央行可能选择在这一时期降准进行对冲,类似在2018 年美联储紧缩期央行面对国内经济下行压力时做出的选择。
- 第二阶段,美联储开启降息后,"稳汇率"压力减轻,央行政策重心或将转向"保息差"。届时,政策利率与存款利率可能同步下调,回补前期“挪用”的银行息差。
董德志还提及,央行并非没有可以“一举三得”的手段。特殊情形下,央行可能通过收紧利率走廊下限的方式兼顾三大目标。
1.“多目标”下的艰难权衡
国信证券分析师董德志在研报中提到,与美联储等海外央行的“单目标”或“双目标”体系不同,我国货币政策诉求较多,各目标间互有制衡,因此可能阶段性出现“风格漂移”,静态视角下“刻舟求剑”式的分析框架可能失效。
该团队认为,当前央行正面临新的艰难权衡,在“稳汇率”、“防缩表”和“保息差”三个相对急迫且互相掣肘的目标组成的“新不可能三角”中,美联储降息前央行或优先保障“稳汇率”,其余两个目标可能阶段性做出牺牲:
“稳汇率”再度成为阶段性政策重心。按既往经验看,“稳汇率”目标在决策中的地位有较强的弹性,换言之,在汇率压力较大的时期,“稳汇率”诉求较为刚性,反之亦然。今年以来,随着企业结汇需求逐步释放,叠加美联储降息预期不断收敛,人民币汇率再度迎来较强贬值压力,我们测算的逆周期调节因子发力幅度不断加码。特别是6 月后,美联储议息会议释放的鹰派态度叠加我国长端利率迅速下行,人民币兑美元汇率跌至7.30 的关键点位。
单从央行视角出发,即在海外流动性和国内基本面不变的情况下,“稳汇率”应避免过于宽松的货币政策导致中美利差倒挂幅度进一步扩大,尤其应避免政策利率的调降。但如前所述,政策利率不调降,则“防缩表”和“保息差”无法同时满足。若央行选择“不降政策利率”+“降LPR”+“不降存款利率”,则意味着“保息差”被放弃;若央行选择“不降政策利率”+“不降LPR 利率”,则意味着“防缩表”被放弃。
央行如何选?
董德志团队认为,以美联储为代表的海外流动性环境转向前,“稳汇率”是当前央行最为迫切的目标,“防缩表”次之,最后是“保息差”:
从中央金融工作会议的要求看,构建“强大的货币”被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稳汇率”诉求进一步上升。“强大的货币”作为建设金融强国的六大目标之首,排名甚至高于“强大的中央银行”。作为强大货币的必备元素,币值稳定的重要性不断加强,而在当前我国通胀压力偏弱的背景下,防范汇率的顺周期超调成为关键。
此外,目前人民币兑美元汇率已经站在7.30 附近的重要关口。根据以往经验,这一位置是2015 年“811 汇改”后的关键心理点位,需要严防死守,一但突破容易形成进一步的单边贬值预期,彼时再出手纠偏成本将更为高昂。近期我国长端利率持续下行,央行多次喊话劝导,但并未如市场所担忧般在跨季等关键时点收紧流动性“训诫”,根本原因在于央行仍希望在“稳汇率”的同时尽力对金融支持实体的能力(“防缩表”)和金融/资本市场稳定性(“保息差”)加以兼顾。
在“防缩表”与“保息差”的权衡中,由于缩表同样具有较强的信号意义和单边自我加强的特征,应着力避免,而“保息差”的弹性相对更强,因此可以阶段性做出让步。
基于上述判断,董德志认为,下半年货币政策或呈现"跷跷板"效应,分为以下两个阶段:
在美联储首次降息前,以暂时性“挪用”银行息差为代价,优先保障“稳汇率”和“防缩表”。
具体体现为:引导银行通过调降LPR 或降低存量贷款加点的方式预防缩表风险,并加大实体经济支持力度;为防范汇率超调风险,政策利率需保持稳定;由于理财和货基等非银产品收益与政策利率强相关,在不降政策利率的情况下,为避免银行资金“出表”,存款利率无法随LPR调降;结果是银行息差受到暂时性“挤压”。为此,央行可能选择在这一时期降准进行对冲,类似在2018 年美联储紧缩期央行面对国内经济下行压力时做出的选择。
在美联储开启降息后,国内外的政策周期差趋于收敛,“稳汇率”压力阶段性下降,央行政策诉求将向“保息差”倾斜。
届时,政策利率与存款利率有望同时调降,回补前期“挪用”的银行息差,“保息差”重回政策重心。
董德志还提及,央行并非没有可以“一举三得”的手段。特殊情形下,央行可能通过收紧利率走廊下限的方式兼顾三大目标:
一方面,提升超储利率将提升银行体系购债的机会成本,某种程度上改变债市供需力量配比,进而对债券利率和汇率形成支撑。
另一方面,提升超额准备金利率,可以增加银行的资金收益(或者说,降低银行获取基础货币的成本),缓解LPR 调降带来的银行息差压力。
本文主要内容来自国信证券7月6日研报《宏观经济专题研究:“新不可能三角”下的艰难选择》,分析师:董德志